工于谋国拙于谋身的出处

这句话出自海瑞的《张相公神道碑》，全文如下：

张相公神道碑

明代海瑞

世有奇才，天下知之。 以其才之奇也，能为国家谋大事者也。 以其才之奇也，能为己身谋生前身后名者也。 二者不可得兼。 何则？ 夫为国家谋大事者，必有所忘；为己身谋生前身后名者，必有所顾。 有所忘者，能尽其心；有所顾者，必分其虑。 心尽则事立，虑分则功废。 故为国家谋大事者之身死也，必有戮辱；为己身谋生前身后名者之身死也，必有荣宠。 此天地之常数，自古及今，未始有变者也。

夫相公之才，固不逮先哲；然其用心专一，匪夷所思。 世或谓之愚，或谓之诈；然而用其愚诈之心而行其仁义之事，则其功不可没矣。 其功不可没，则其名不可灭矣。 其名不可灭，则其神不死矣。 其神不死，则夫复何求哉！

夫相公之为相也，十年于兹。 国家之治乱安危，在此十年中焉。 然而相公不以为能治国家也；曰：吾能使人治国家耳。 是故立法度以正人心，明赏罚以劝人力；使人人皆知所守而守之，皆知所为而为之；上无怠慢之君，下无懈怠之臣；内无奢侈之俗，外无侵陵之患；四海协同，万国来朝；此吾所以使人治国家也。 然而相公不以为能使人治国家也；曰：吾能使天地治国家耳。 是故敬天法以顺天心，爱民礼以安民命；使天下皆知天子之尊而尊之，皆知父母之亲而孝之；上无违天之事，下无乱理之民；春秋冬夏，时节不忒；寒暑燥湿，气候不妨；此吾所以使天地治国家也。

夫相公既能使人治国家，又能使天地治国家；然而终不能使己身治己身也。 何则？ 夫相公专心一意为国家计者十年矣！ 而未尝少间以为己身计也。 是故上不能与主同欢乐，下不能与民同甘苦；内不能与亲友同恩爱，外不能与四邻同往来；惟日夜思虑竭力焦心劳形以成其功耳！ 故曰：工于谋国而拙于谋身也。

然则相公岂真拙于谋身乎？ 曰：非也。 相公固知己身之可谋也；然而弗为耳！ 何则？ 夫相公知己身之可谋也，则必损其功；损其功，则必伤其名；伤其名，则必灭其神。 是故弃己身而不顾也！ 故曰：工于谋国而拙于谋身也。

嗟乎！ 相公一心为国家计者十年矣！ 而终不能得其所欲也！ 身死而祸起！ 家产尽没！ 爵禄皆夺！ 祸及老母！ 罪及子孙！ 哀哉！ 哀哉！

然则相公岂真不能得其所欲乎？ 曰：非也。 相公固知己身之所欲也；然而弗求耳！ 何则？ 夫相公知己身之所欲也，则必忘其道；忘其道，则必辱其身；辱其身，则必危其国。 是故舍己身而不求也！ 故曰：工于谋国而拙于谋身也。

嗟乎！ 相公一心为国家计者十年矣！ 而终能得其所求也！ 身殒而神显！ 名誉日隆！ 德泽流芳！ 赞颂无穷！ 喜哉！ 喜哉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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